第28章:朕还没死呢

姜景璋如坠冰窖,完全不明白,区区一个首饰,父皇怎如此动怒,可接下来父皇的话,却叫他惊得魂飞魄散。

“近日,朕倒是听了一些传言,”南兴帝似笑非笑,看着跪在地上的姜景璋,“扶光恃宠生娇,嚣张跋扈,在春日宴上欺辱宁瑗。”

顶着父皇深沉的目光,姜景璋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
“所以,你现在告诉朕,”南兴帝冷笑一声,目光盯着姜景璋,“她们谁更骄狂,谁更跋扈,嗯?!”

冷汗不停地从额头上冒出来,姜景璋连身子,也在隐隐地发颤。

“朕还没死呢,”南兴帝勃然大怒,一拂袖,将案上的一摞折子,全扫落在地上,“一个个,便见风转舵,爬到扶光头上作威作福?”

张德全的身子,差点趴到地上去。

姜景璋更是吓得面如土色,父皇这话,是指宁瑗同尚服局合谋,抢夺姜扶光的首饰。

宁瑗糊涂啊!

父皇向来偏宠姜扶光,怎能如此明目张胆地欺到姜扶光头上?

“东海侯世子,什么时候进京?”南兴帝又转了话。

电光火石间,姜景璋想到了,东海侯进献紫鲛珠,父皇赏紫鲛珠给姜扶光,尚服局为姜扶光打造紫鲛珠首饰,紫鲛珠被宁瑗抢占,东海侯世子进京。

这一事事,一桩桩,串联在一起,宁瑗何只是抢姜扶光的紫鲛珠,简直是在忤逆圣意,抢夺陛下为姜扶光相中的亲事。

完了,完了!

姜景璋双眼无神地瘫倒在地上。

“回万岁话,”张德全稳了稳情绪,“约五日后就要进京。”

南兴帝走到了窗边,望着窗外绿荫扶疏:“宣,扶光进宫罢。”

张德全连忙吩咐下去,又体贴地倒了一杯茶,递到陛下面前。

南兴帝接过茶,却不喝,过了一会儿,又递回到张德全手里:“随朕去甘露宫走走,朕已经有一段时候没去甘露宫了。”

张德全应了一声是。

南书房只剩下姜景璋一人,至今他脑子还在发懵,父皇让他上南书房观政,却打算把姜扶光许给东海侯世子。

那可是执掌兵事,镇守一方的诸侯啊。

父皇是嫌太尉府压他还压得不够,还要再为姜扶光找一座山来压他?

许多日子没来甘露宫,甘露宫的门庭都清冷了许多。

陛下一路到了主殿,沿途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,却在内殿外,叫穆贵妃跟前伺候的玉竹拦下来了。

玉竹跪在地上:“陛下,贵妃娘娘身子不适,在殿内养着,唯恐怠慢了圣驾,把病气过给陛下,所以命奴婢转告陛下,请陛下改日再来。”

“改日再来,”南兴帝怒极反笑,“朕看她这是,一辈子都不希望朕再踏足甘露宫半步。”

玉竹心惊胆颤地跪在地上,不敢说话。

世人皆知,陛下宠爱贵妃娘娘,甚至给了贵妃娘娘,与皇后平起平坐的权利,但又有谁知道,这二人貌合神离,形同陌路?

玉竹想到了,当年贵妃娘娘初进宫时,与陛下是有过一段,如胶似漆的恩爱时候。

陛下初登基,帝位不稳,朝局混乱,社稷不兴,中宫皇后只顾着揽权,为承恩公府谋好处,陛下最艰难的日子,是贵妃娘娘陪着陛下熬过来的,世人皆言,林后与陛下有患难之恩,可贵妃娘娘又何尝不是?

陛下待贵妃娘娘爱重,常在私底下唤贵妃娘娘‘梓童’。

梓为木中之贵者,梓木是印木,权贵人家以梓木刻章,是权力的象征,而南朝以‘梓为有子’,从陛下口中说出的是‘帝妻’之意。

给不了皇后之位。

便许以夫妻相待。

陛下赐了距两仪殿最近的甘露宫,仍觉得不够,还命人将两仪殿和甘露宫中间的宫墙打通,与贵妃娘娘同吃同住,陛下把所有的荣宠给了贵妃娘娘,此后不曾再临幸后宫。

连中宫也不例外。

他们是什么时候从一对‘恩爱夫妻’,走到如今的貌合神离呢?

玉竹恍惚记得,是公主出生不久,二舅爷战死南越之后。

“陛下请息怒,”张德全连忙道,“贵妃娘娘身体落了旧疾,多年来也不见好,扶光公主从万君山请来道长,为贵妃娘娘调养身子,近来贵妃娘娘的身子大有起色,您不如改日再来?”

贵妃娘娘的病,也是陛下的心病。

陛下牵挂了十五年。

如今贵妃娘娘的病有了起色,陛下心里应是宽慰的。

果真!

南兴帝面色稍缓,仔细询问了贵妃的身子,这才带着张德全离开了甘露宫。

“张德全,朕当年是不是错了?”南兴帝站在甘露宫门外,看着清冷的宫门,神色有些恍惚。

张德全冷汗不停地往外冒,哪敢说半个字?

“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,”南兴帝低喃了一声,“便是我再怎么弥补,她也不会原谅我了。”

陛下称的是‘我’,而不是‘朕’。

都说天家无情,可皇帝也是人,是人又怎么会无情?陛下把这一生少有的深情,都给了穆贵妃。

如果没有当年那件事,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?

可陛下除了是穆贵妃之‘夫’,亦是这南朝的皇帝,许多事情身不由己。

这世上也没有如果。

“若我们,只是一对寻常夫妻,那该多好啊!”空气中,传来一声遗恨。

玉竹回到内殿,贵妃娘娘靠在迎枕上咳嗽,她倒了一杯温水走过去伺候。

喝了水,穆贵妃似是舒服了些。

“娘娘,”玉竹心疼娘娘,忍不住劝道,“公主好不容易才为您请来了万君山的道长,您千万要保重身子,可不能让公主担心。”

穆贵妃笑了笑,只是那笑,极淡:“我这身子,怕是好不了了,什么保不保重,那都是哄着扶光的话,你可千万不要露了馅。”

玉竹心中酸涩:“道长说,娘娘这病是从心而起,只要您放宽心,这病也能调养,这段时间,您的身子确实比之前好了许多,可见道长是有真本事的。”。

“放宽心,”穆贵妃苦涩一笑,“说来简单,我从前就是心太宽了,这才到了这一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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