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章:见风转舵

工艺越复杂的首饰,自然就越精美,半夏皮子都绷紧了,连忙道:“奴婢远远瞧了一眼,确实是巧夺天工,精美绝伦,尤其是上头的十二颗紫鲛珠,颜色粉润,色泽纯正,在鎏金的映衬下紫光莹莹,可真是美轮美奂。”

“你没看错,那是紫鲛珠,不是粉珠?”姜宁瑗脸色越发难看,紫鲛珠也是粉珍珠,只因颜色纯正浓艳,在阳光的映照下颜色转紫,才得了此名,姜扶光这贱人想在首饰上压她一头。

半夏察言观色:“奴婢绝没有看错。”

姜宁瑗恼着脸,不说话。

殿里一片安静,半夏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。

过了半晌,姜宁瑗冷声道:“明日一早,你就去尚服局,把姜扶光的步摇花给我拿回来。”

半夏惊愣了神儿。

姜宁瑗偏头看她:“听清楚了吗?”

“听、听清楚了,”半夏打了一个激灵反应过来,心里却有些不安,“到底是贵妃娘娘的东西,会不会……”

“贵妃娘娘是长辈,总不行同我一个晚辈计较,”姜宁瑗眉目渐渐舒展,唇边也露出得意的笑,“东西到了我手里,贵妃娘娘总不行派人讨回去,身为长辈,赏晚辈一件首饰,这不是天经地义么?”

正因为首饰是贵妃娘娘的,才好抢呢。

若是姜扶光自己的,她倒不好拿了。

半夏一听就把心放进了肚里去:“公主所言甚是,步摇花公主拿了,也就拿了,扶光公主便是再不乐意,也不能拿您怎么着,这个闷亏是吃定了。”

成功得了一件精美绝伦的首饰,压了姜扶光一头,同时让姜扶光吃鳖,姜宁瑗心情大好,冷笑一声:“跟我斗,哼!”

……

阳光穿过窗外一丛紫竹,斑驳地投进屋里,照在姜扶光的身上。

她慢慢铺宣纸于案,以镇纸抚平,徐徐注水、研磨,宣城松烟墨坚如玉,拈来轻,研无声,嗅来馨,一股天然麝香味。

端砚发墨快,反复数次,墨浓、汁亮,如油泛光。

姜扶光拿起搁于笔架上的一支银毫,蘸足了墨,悬腕而书,墨落于纸,黑润如漆,丰肌腻理。

这时,璎珞悄声进了屋:“公主,尚服局李公公求见。”

姜扶光笔势不停:“什么事?”

“说是,”璎珞略微一顿,“向公主请罪。”

姜扶光唇边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:“他一个正三品内廷掌事,竟到我公主府请罪,有点意思,”随手将银毫扔进笔洗里,“走,去看看。”

璎珞跟在公主后面,一前一后去了前厅。

李公公正坐在前厅喝茶,见扶光公主进来,连忙站起身,走到堂中,跪到地上。

“奴才,内廷尚服局掌事李延,拜见公主殿下。”

姜扶光甫一坐下,就有侍女过来奉茶,她端过茶,掀开茶盖,慢条斯理地吹茶,也不出声。

屋里静得落针可闻。

李延伏在地上,分明不是炎热的夏天,却无端觉得空气沉闷得很,不知不觉就出了一身的凉汗。

半晌!

姜扶光搁下了茶杯,杯底轻轻地碰撞桌底,发出轻微的声响,看着跪伏在地上的李延,神色平静,一语不发。

跪在地上的李延陡然喘上了气,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。

“说吧,”姜扶光弯了弯唇,笑不达眼底: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

内廷‘六尚局’,尚宫、尚仪、尚服、尚食、尚寝、尚功,下统二十四司,分掌宫廷事务。

‘尚服’顾名思义,掌皇家服饰。

李延突然过来请罪,无非是,尚服局为她督制的衣饰出了纰漏,这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呢。

刚喘上了一口气,觉得自己活过来了的李延,顿时又摒住了呼吸:“前些日子,贵妃娘娘送了一盒紫鲛珠去尚服局,命人为公主殿下打造一支紫鲛珠簇花戏蝶鎏金步摇花。”

说到这儿,他的嗓子眼像卡了一样,一时说不出话来。

姜扶光也不催他,耐心地等他继续说,手指有一下,没一下地抚着腕间的千和香珠手珠,珍珠大小的珠子,较之前,油润了许多。

这手珠,除了初戴时,有些新鲜感,后头便也觉得寻常,可就是寻常的东西,常常会让人忽略了它的存在,戴着戴着就忘记摘了。

大体是越是难得的东西,越是润物细无声。

短暂的安静之后,李延猛地磕了一个头,白皙的额头,立时红了一片:“步摇花在昨日夜里已经督造完成,原是打算今日一早,就命人送来公主府上,哪知负责督送的小太监,竟然误将首饰送去了宁瑗公主府上。”

近来,外家承恩公府得势,一母同胞的三皇兄进南书房观政,宁瑗公主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,已有盖过扶光公主之势。

璎珞吸了一口凉气,首饰到底是真的送错了,还是故意送错?

殿内流淌着令人不安的气流……

李延额头贴着地面,冷汗不停地往外冒,光彩鉴人的御窑金砖,几乎刺痛了他贴近的双眼。

这御窑金砖,需一百五十余天,才出一窑,其中还有大量耗损,铺满这一方大殿,需两年余才能烧制完成。

他只在太极宫、两仪殿和中宫见过。

心里隐隐生出了几分悔意。

“叫你一提,我仿佛有些印象,”姜扶光面上不见喜怒,只见威仪,也不为难他,只问,“既是送错了,可有派人去宁瑗公主府上追回?”

李延闻言,身体差点趴到地上去。

追回?他哪敢?

若不是宁瑗公主想要,东西怎么也不可能到了宁瑗公主府上,宁瑗公主本就得势,他若是上门讨要,是嫌命太长了。

“不说话,”姜扶光缓缓站起,来到李延面前,居高临下,“我就当没有了。”

李延哆嗦着身子,猛地一磕头,额头死死地抵着冷硬的御窑金砖:“奴才该死,请公主恕罪。”

“我由来知晓,这宫中之人,惯会见风转舵,逢高踩低。”姜扶光轻叹一声,语气也不见喜怒。。

宁瑗公主截了原本属于她的东西,尚服局不敢去宁瑗公主府上讨要回来,却偏敢来扶光公主府来请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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